庞大人道：“这里面住的就是患病的孩子一家，刚刚事发的时候，有灾民要把孩子抓起来烧了，差点爆发了动乱，本官便让人守着，不让人靠近。”
门口的兵士掀起帐篷的门帘，许悠然隔着布巾都能闻到里面散发着难闻的味道。
她紧皱眉头，立即下令：“快让他们出来，这样的环境里住着病能好才怪。”
立即有兵士戴上手套，走进帐篷里。
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和惨叫声从帐篷里传出来，瘦得如同骷髅一般的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，被兵士强行带了出来。
年轻女人跪在地上，死死抱着自己的儿子。
“求求你们不要杀死我的孩子，他不是得了瘟疫，他只是普通的生病，他会好的，求求你们，我求求你们……”
许悠然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已经被勒得快要断气了。
她连忙道：“你再不放松点，不用我们动手，你的孩子就要被你勒死了。”
年轻的母亲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松开手，却还是不肯将孩子放下，依旧将孩子圈在怀里。
“不是说过要注意卫生吗？你为什么把帐篷里弄得这么肮脏，味道连外面都闻到了。”
年轻母亲低着头木着脸，一句话都不说。
旁边帐篷的人鬼鬼祟祟地躲着，用手捂着口鼻，从士兵手中拿到布巾围上，这才说话。
“她家孩子刚来的时候就不对劲，她怕人发现，一直把孩子藏在帐篷里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，能不脏吗。”
年轻母亲肩膀一颤，咬紧了唇瓣，无法反驳。
许悠然怒从心起，“你怎么这么糊涂，孩子病了不去找大夫，藏着掩着怎么可能病愈，你这么做，是害了你的孩子。”
面对责备，年轻的母亲彻底失控。
“我能怎么办，要是你们知道我的孩子得了瘟疫，你们会杀了我们，我们没有活路了，我只想有个落脚的地方，我只是想在冬天里不用在外吹冷风，我有什么错！”
“你怎么没有错！”
许悠然死死地盯着她，激动大骂：“你来了福宁县三天，这三天里，你难道没有看到我们的士兵和衙役是怎么对你们的吗？”
“救tຊ济堂的大婶们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熬粥，为的是让你们填饱肚子，城防军日夜不休轮班巡逻，为的是保护你们的安全，官学里的学子们每日来城门口，坐在冷风里给你们登记信息，还有福宁县里的百姓赠衣赠药。”
“这难道是他们该做的吗？不是，他们没有义务这么做，只要福宁县和其他县一样紧闭城门，这些繁琐的工作都不用做了！”
“你们是灾民，你们很可怜，但这不是福宁县的百姓害的，他们不欠你们的。”
“他们毫无怨言做了那么多事情，换来的却是你的埋怨和不信任，你自己说，出事到现在，有哪个福宁县的人赶过你们走！”
年轻母亲伏在地上，无声地痛哭。
周围的灾民们都低下了头，不敢再看许悠然等人。
从发现孩子的异状开始，叫嚣着让母子二人滚出去，甚至要烧死孩子的人，都是灾民。
第158章 福宁县的大夫们
“许先生，我们知道错了，我们只是害怕，我们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落脚之地会因为瘟疫没了。”
“我们贪生怕死，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，听说有瘟疫，大家都慌了，我们不是故意闹事的。”
“庞大人，许先生，请你们原谅我们，我们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年轻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，她后悔了。
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，她的孩子是不是能在一来到福宁县就得到救助，而不是拖到现在，病情越来越严重。
“我错了，是我魔怔了，求求你们，救救我的孩子，我只有他了，我不能再失去亲人了，求求你们……”
即便是庞大人这么一个硬汉，此时也颇为动容，更不必说许悠然。
“快起来，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，大家都回自己的帐篷去等着，衙门马上会有指示。”
等人都散开，她又对那位年轻的母亲道：“衙门会腾出地方专门收容病人，会有大夫给他们医治的，你若是不放心，你也可以一起跟着去。”
“谢谢你们。”年轻母亲跪在地上，头磕得“砰砰”响。
灾民营再次平静下来，这次与之前不一样，灾民们的脸上虽然依旧充满了担忧的神色，但至少有了希望。
从灾民营出来，许悠然马不停蹄就要回衙门去。
庞大人将她叫住：“许先生，灾民们很听话。”
许悠然神色一愣，回答道：“是啊，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，其实只要给他们希望，让他们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，他们就不会闹事。”
“百姓们，是很坚强的。”
庞大人眼神复杂，今日之事，狠狠地触动了他的内心。
一路上他沉默不语，直到回到衙门，他才对许悠然道：“许先生，本官不反对了，就按你说的，将瘟疫公布吧。”
许悠然惊喜道：“庞大人，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，福宁县的百姓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。”
庞大人感到羞赧，他知道许悠然的身份，她是洛逍的师妹。
原本洛逍将灾民营交给一个女流之辈管理，他便不认同，只不过那时候想着反正灾民营已经十分稳定，就算没人管也无所谓。
直到现在，他才发现洛逍并非任人唯亲，这个他眼中的女流之辈，能力出众，胆识过人。
是他自己狭隘了。
庞大人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，“本官去南郊军营看看，若是有急事，便让人来通知本官。”
“多谢庞大人。”
两人在衙门门口道别，许悠然走进衙门，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，便听衙役禀报，县里的大夫基本都来了，正在内堂里候着。
她连一口水都没喝，直接去了内堂。
灾民营有人染上了霍乱，短短半天就已经在大夫圈子里传开，作为大夫，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霍乱的可怕。
许悠然压低嗓音，开门见山道：“各位大夫，鄙姓许，想必大家已经清楚灾民营发生了什么，今日我找大家来，是想问问大家对此的看法。”
来到衙门后，各位大夫们被告知知县大人奉命去了青州，留下了一名姓许的幕僚协助县丞和县尉办差。
所以此时见到许悠然，他们都猜到了她的身份。
最先去灾民营给那个孩子看病的大夫道：“许先生，实不相瞒，老夫有八成把握，确定那孩子患的就是霍乱，此病危害极大，若是传开了，是天大的灾祸。”
“没错，老夫年轻时外出游历过，曾经见过一座废城，听说便是城里爆发了霍乱，尸横遍野，只能一把火烧了整座城。”
老大夫尚且如此说，年轻的大夫本就心里没底，如今更是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。
“这该如何是好？”
“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？眼看着福宁县就这么毁了？”
“都是那些灾民带来的瘟疫，要把他们赶走。”
他们七嘴八舌，几乎忘了许悠然的存在。
还是一位老大夫见许悠然久久没有说话，便示意大家安静，“许先生，不知道官府是什么态度？”
“官府不会放弃任何人。”许悠然一锤定音。
“今日请大家过来，一方面是想问问大家的意见，另一方面，官府已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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