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棠不知道楼玄还做过生意，但如果有别的法子，他一个世家子弟，正经的读书人，应该不会自贬身份去做商贾的。
他应该很缺钱吧。
“他急用钱是要做什么？”
钟白只是顺嘴一秃噜，也没想着往后头继续说，此时被苏棠一问脸色才尴尬起来，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再开口。
苏棠却从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里自己悟到了：“是在给我筹备聘礼？”
提起往事钟白忍不住叹了口气：“皇上知道自己出身不好，不想让你在聘礼上受委屈，所以把绝大部分身家都放进去了，当年他其实还想着买一座大宅子的，他不想让你和他一起住在这种地方，但是后来……”
后来她悔婚了，宅子和聘礼自然都用不到了。
苏棠垂下眼睛不再开口，钟白大约也觉得这个话题让人尴尬，很快埋头继续干活，拧了抹布擦洗桌椅。
苏棠也不想干站着，索性抬脚进了内室给楼玄收拾床榻，却是刚一抖开被子就哐啷一声响，两块木板咕噜噜滚到了地上。
钟白听见动静探头看过来：“谢姑娘，怎么了？”
苏棠摇着头将木板捡起来，刚想说没什么就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字，嘴边的话顿时凝住了。
那是萧懿夫人的灵位。
钟白也看见了，抓着抹布走进来：“这是皇上小时候刻的，以前就摆在书案那，后来有一回夫子夸皇上文章写得好，邀他回家谈书，就这出趟门的功夫，回来的时候灵位就被摔坏了，说是咱们吓到了那位萧嫔娘娘，不许皇上再把东西拿出来。”
还有件事钟白没提，那就是从那之后，楼玄原本十分优秀的课业也一天天糟糕了下去，成了所谓天资不足之人。
可苏棠虽然不知全部，却仍旧听得心口一颤，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裂口，本该粗糙的地方却没有一丝木刺，苏棠越发难以想象，孤苦无依的那些年，楼玄到底抚摸过这块灵位多少次……
第240章遗物
苏棠将灵位搁在桌子上，掏出帕子轻轻遮盖了一下，随即便帮着钟白将内室打扫了一遍，钟白很过意不去，如果楼玄住在珩院，那苏棠自然是要跟着他的，这院子清理干净也只有他自己住。
“谢姑娘，你歇着吧，我自己收拾就行。”
“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她也想做点什么，不然在这间处处透着苛待的屋子里，她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。
萧家的确是供养楼玄长大，可这样的供养真的算是恩德吗？
苏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灵位，兴许真的是她心胸狭窄，倘若当年寄居在萧家的人换做是她，只凭萧家摔了灵位这一条，别说报恩，不和萧家结仇已经算是仁厚了。
楼玄啊……
她闭眼叹了口气，心口闷闷地疼，冷不丁门口传来一声低笑：“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，钟白，你又胡闹了。”
钟白瘪瘪嘴：“我就不进那院子，什么破地方，谁稀罕……呸！”
苏棠被惊动，快步从内室走了出来，一抬眼就瞧见楼玄正靠在门口，他大约有些醉了，眼神有些迷蒙，浑身都透着酒气。
苏棠怕他站不稳摔了，连忙上前几步扶他坐了下来：“既然知道我们在这，让人喊我们回去就是了，做什么醉着酒还要找过来？”
楼玄搂着她的腰，将头靠在了她小腹上，声音带着醉酒后特有的沙哑：“我也想回来看看……这里还有些母亲的遗物，收拾一下都带走……”
钟白看他一眼：“您醉成这样怎么收拾啊？您又不让旁人碰，要不明天早上来吧。”
楼玄含糊地笑了一声：“你不能碰，苏棠可以……”
他声音软下去：“我们一起收拾，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。”
钟白被嫌弃了，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什么，但两人都没搭理他，他也只得悻悻作罢。
苏棠扶着楼玄进了内室：“好，你看着我收拾。”
她本想将人扶上床榻让他躺一躺，可楼玄却一眼看见了被放在桌子上的灵位，挣扎着走了过去。
他什么都没说，只抬手隔着帕子轻轻碰了一下，可眼底那一瞬间闪过的沉痛却清晰可见。
他指腹划过灵位的裂口，声音又低又哑：“十五年了……”
他十一岁刻好的灵位，已经坏了十五年了。
苏棠想说点什么安慰他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，她对楼玄的过往知道得得太少了，一句逝者已矣根本毫无用处。
她只好走近一些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
楼玄侧头朝她笑了一声，自己收拾好了心情：“都过去这么久了，已经习惯了……钟白，拿出去烧了吧，已经有了新的灵位，这个见不得天日的，就不必再留着了。”
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进来，闻言应了一声，很快就上前将摔裂的灵位拿走了。
楼玄再没言语，靠在床头仿佛是在醒酒，可他的目光却透过窗户一直看着外头的火光。
那不止是一个坏掉的灵位，更是曾经数不清个日夜他伶仃一人时的慰藉。
苏棠静静陪他看着，等外头火灭了才打起精神来：“我们看看夫人留了什么东西给你。”
楼玄配合地应了一声，半跪在地上将床底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拖了出来。
苏棠拿抹布来擦了擦灰尘，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，萧懿夫人是个没出嫁的女儿，没有夫家，没有嫁妆，留下的东西想必不会有多少。
可她还是没想到里头的东西竟然只有一双做得歪七扭八的小鞋子，和一个十分破旧的木盒。
她微微一愣。
楼玄将小鞋子拿起来：“是不是很丑？我娘不善女红，这双鞋只穿了一次就坏了，我当时还以为她会越做越好，没想到……”
那是第一件，也是最后一件。
楼玄显然不想提起这些不算愉快的往事，很快就将鞋子放下了：“我记得还有一方帕子和一些簪環首饰。”
他将那个盒子拿起来，盒子底下果然压着一方被层层油纸包起来的帕子，可盒子里却是空的，并没有任何东西。
楼玄拍了拍头：“醉得脑子都糊涂了，差点忘记首饰早就被我变卖了，把这两件收起来吧，应该是全部了。”
他看似没有异常，可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，他应该很后悔当初变卖了母亲的遗物，可若是还有别的路能走，他又怎么会走到那一步呢？
“萧懿夫人在天有灵，不会怪你的。”
楼玄没说话，只借着半跪的姿势将苏棠揽进怀里，在她颈侧轻轻蹭了两下。
察觉到皇上不在，萧家很快有人找了过来，楼玄收拾好心情，抬脚走了出去，说话声透过窗户传进来，进了这个院子，萧家人大约也是有些心虚的，声音始终不高。
苏棠找了个小包袱，将那双鞋子包起来，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个空了的首饰盒上。
钟白说，楼玄十五六岁时做了些生意，那也就是说十年前，萧家毕竟是权倾一方的大户，如果是萧家出去的东西，哪怕只是个庶女的东西应该也会有人留心，说不定她能找到些什么痕迹将东西找回来，就算只有一件，对楼玄来说应该也是个慰藉。
她心里正盘算着，冷不丁楼玄就在外头喊了她一声，她连忙将东西收进包袱里起身走了出去。
楼玄朝她伸出手：“夜深了，回去歇着，明天还得赶路。”
苏棠看了眼戳在门边的钟白，这才抬脚走过去：“你不想住在这里吗？”
楼玄也跟着看了眼钟白，脸色平静无波，甚至还低笑了一声：“他是不是和你胡说八道了？只是住一晚而已，哪里都一样。”
反正都不是家。
第241章他什么都知道
许是对萧家心存忌惮，苏棠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，天色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睛，身边却已经空了。
她茫然地环顾四周，就瞧见暗淡光影下有人正坐在桌边出神，再仔细一瞧才看出来是楼玄。
他正在看那双萧懿夫人留下的鞋。
先前当着她和钟白的面，楼玄什么都没表露，仿佛丧母之痛已经平复，可现在看来这个槛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。
那毕竟是他在这世上，唯一的亲人。
苏棠下意识起身想去陪他，可刚一动就反应过来，她是马上就要离开的人。
心意已决，何必多生误会？
她挣扎许久又躺了回去，却是怎么都没能再睡着，只好这么睁眼等着天亮。
然而今天这太阳却仿佛故意和人作对，迟迟不肯露出来，苏棠等的眼睛都酸了，外头仍旧是黑的，她不得不闭上缓了缓。
再睁开的时候，她偷偷看了眼楼玄，对方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，这么久过去，动都没动一下。
苏棠抓紧了被角，许久才垂下眼睛。
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响起一声鸡鸣，楼玄仿佛被这声
热门排行
相关文章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