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着颤,褚帷极少跟人道歉,位极人臣之后,素来只有别人跟他求饶的份儿。
他无措的捏着手指,心口堆积了许多歉意的话,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。
憋了半天,他痛苦的看着秦青和。
“当年的事情,是我误会了你楚家,误会了你父亲,明宜,我想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,让我能弥补你,好歹,让我做些什么……”
这次,秦青和听明白了。
只是,弥补?
他当年对她做的那些事,他害她失去的那些东西,他想怎么弥补?
秦青和眼底的血色彻底归为平静。
冷冷扬唇,她面无表情:“褚帷,还记得你当年说的那句话吗?”
“一命抵一命,你欠我几条人命?你要去死吗?你觉得你死了,就能还得清吗?”
======第18章======
褚帷欠她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。
他想拿什么还?
他凭什么说还就还?
褚帷的面色白的几乎透明。
晃荡一瞬站稳身子,他掐紧掌心,心头疼的在滴血。
莫大的悔意就像无止尽的浪潮,他被卷进那浪潮里,连上岸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明宜,你别这样看着我。”
他眼底的光碎成了无数瓣。
当年被他不屑一顾的爱意,现在竟成了他求而不得的东西。
他强硬的想去拉秦青和的手,却再一次被无情的拍开。
“你凭什么碰我?褚帷,不觉得恶心吗?”
秦青和以为自己说的足够绝情,可她居然在褚帷眼底看到了不甘。
她只觉得可笑至极。
他不甘什么?
他信了花心语的话,对她百般折磨,夺走了她原本的一切,他有什么资格不甘?
该不甘的是她秦青和!
反手拉住身后男人的大手,秦青和的身子冷的好似置身在寒冬腊月。
“走吗?”
段策衍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秦青和回头,就见他乖乖巧巧的站在身后,好像真就在安静的等她。
等她好了,他就带她回家。
只一瞬,心头的阴霾便被扫除的一干二净。
秦青和仰起头回了他一个灿然清甜的笑意:“走。”
她再不想被褚帷左右情绪,那男人凭什么这么欺负她。
“秦青和!”
褚帷三次伸手,这一次,他再没给秦青和甩开他的机会。
是个瞎子都该看出来秦青和和那男人的关系不一般。
褚帷不想承认他妒忌了,可是心头的酸涩骗不了人。
强硬的握着秦青和的手腕,他声音不受控的低沉下来:“他是谁?秦青和,你消失的这两年不来找我,只是因为和他厮混在一起?”
“褚帷,你脑子脏看人也脏。”
秦青和被他恶心的频频皱眉,抓着她的那只手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断。
段策衍心口的怒火也再压制不住,狠狠一拳砸在褚帷的脸上。
那一拳,他用了十足的力气。
秦青和再未拦着。
她算是看明白了,在褚帷看来,无论他做过什么,只要他低个头道个歉别人就该原谅他,那些曾经的痛苦就活该被她承受。
趁着褚帷躲闪的工夫,秦青和低下头,蓄力一口咬在了褚帷的手腕上。
她对他的恨有多深,这一口咬的就有多重。
褚帷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,再固执的情绪也抵不过痛意。
几乎是五指松开的刹那,秦青和转身拉着段策衍就跑。
那速度,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。
褚帷狼狈的站在人群中间,右手手腕处的牙印见了血,那块肉险些被咬下来。
他只愣了一瞬的神,黑暗中跟着有人闪身出现。
“统领,您的手……”
“无碍。”
褚帷阴沉的皱着眉,死死瞪着秦青和消失的地方。
心头一种名为妒火的东西以燎原之势将他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。
“给我去查!他们住哪,那男人是谁,他们是什么关系!我通通都要知道!”
“是!”
那黑衣人领命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褚帷的眸子不曾变动。
他冷下声音,眼底含着势在必得的狠厉。
“秦青和,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,这辈子,我再不会放你离开!除非我死!”
======第19章======
回到都亭驿,秦青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反观身后的男人,他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。
见秦青和的眼神看过来,他还傻愣愣的挠了挠脑袋。
“阿楚傻的厉害,下次跑不动叫我就好了,我可以抱着你跑。”
话落,他还特意扬了扬自己结实的臂膀。
“你别看他们都叫我小公子,我其实可有力气,反正,抱你是绰绰有余。”
“咦!羞不羞啊你。”
秦青和难得小脸红扑扑,一时之间,竟也分不清是跑的还是羞的。
只是想起方才在长街上的事儿,她面上的笑意转瞬又落了下来。
“你……没什么想问我的吗?”
这句话,不单单是针对长街上的事情。
要么说这男人傻呢。
她在他身边待了两年,他只最初的时候问过她一嘴,问她是打哪儿来,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。
那会儿她才失去所有,听不得‘家’更听不得‘亲人’二字,一听就要哭。
他就那次问过,她哭着不搭话后,他就再未开口过。
不但不问,对她还一日比一日好,他也真不怕她是什么坏人把他给卖了。
段策衍歪着脑袋想了足足几息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。
怔愣一瞬,他老老实实的摇头。
“不问。”
他可还记得第一次问的时候,她哭的好伤心。
自那之后,他再不敢问了,他怕她还要哭。
再说了,他也没跟她说实话……
他一直告诉秦青和自己是蛮夷世家的小公子,他说她就信了,可他不敢跟她说实话。
既然他都没说实话,若是再去问秦青和的话,那他多无耻啊。
“又在那想什么呢。”
秦青和扯着他进屋,原本说好的去酒楼吃晚膳,因为遇到了褚帷也只能作罢,好在桌子上还有些许糕点能填饱肚子。
秦青和塞了一块进段策衍嘴里,无声的叹了口气。
“你不问,那我自己坦白好了。”
“别,别啊。”
段策衍不想听。
他还撒着谎呢,若是听了,那他岂不是成罪人了。
秦青和却不管他,自顾自的坐下,将自己这五年的事儿从简同他说了一遍。
其实,也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。
无非就是从前的天之骄女满心欢喜的步入喜堂,结果被心爱之人亲手送入诏狱毁去容貌,落入泥潭成了罪人。
在边关,又被心爱之人糟践欺辱,没了父亲,没了孩子,最后求死,然后被他救下的故事。
她本以为在心里埋藏了两年之久的事情,无论过去多久依旧会很难开口。
可真正启唇的那一瞬,一切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许多。
她的话语间甚至连一丝哽咽都没有。
或许是疼到麻木,又或许是,那些泪早就流干了。
只是,她没哭,她身前的段策衍却红了眼眶。
“阿楚。”
他小声唤着她,指头轻轻勾住她的小手,声音几度哽咽。
“阿楚,我保证,从今往后我会对你更好的,那个姓裴的,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,所以……”
他握紧拳头,声音都染上了紧张。
“所以,你换个人喜欢吧。”
“阿楚,你来喜欢我吧。”
“你喜欢我,我保证不欺负你,我一定让你日日欢喜。”
======第20章======
秦青和仓惶的看了段策衍一眼,小脸有些红。
“不是,你,你干嘛啊,有你这样跟姑娘家说这些的吗?”
“怎么没有?”
段策衍焦急的拉住她的小手贴到自己心口。
“你听听,我是真心真意的,我心口都在跳,阿楚,我没同你开玩笑,你要是不喜欢我也行,你慢慢适应,或许……或许适应了,你就能喜欢我了呢?”
被他握着的小手一抖,扑鼻而来的清幽冷香长了眼似得直往秦青和的鼻子里钻。
小脸被染的通红,她惊慌的抽回手就想往后退。
段策衍却倏而顿住动作,被她眼底的惊慌刺的白了脸。
迟疑着收回大手,他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没了活力。
“算了……”
他叹了口气,颇有些认命的无奈。
“不喜欢就不喜欢吧,反正,你不喜欢我,我也会对你好的。”
秦青和被他的动作逗笑了,见他恹恹的要走,忙反手扣住他的大掌。
“你急什么?我又没说不喜欢你。”
“什,什么意思?”
段策衍眸子一顿,一丝微不可闻的亮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。
秦青和却欢喜的扬着眸子,高深莫测的摇头:“听不明白就算了,我才不说第二遍呢。”
话落,她转身回房,任凭段策衍再怎么求着她开口,她愣是一个字都不说了。
……
星移漏转,遥夜沉沉。
秦青和睡在卧房里,被子的一角浅浅搭在肚皮上。
无人察觉,小窗的一角被人从外缓缓推开来,随后,一只拇指大小的竹筒探了进来。
白烟从竹管里溢出,床榻上,原本还有几分清醒之意的秦青和彻底沉睡过去。
泼墨般的夜空,零星点缀着几点光。
凉月高悬,漫漫长街寂静无声。
秦青和醒来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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